nft數字藏品(灣財調查 親測套牢年輕人的NFT,萬元藏品僅剩一千)
近日,說唱歌手MC HotDog發布了自己的最新單曲《NFT》,唱著元宇宙、去中心化等概念,但歌詞也充滿了對NFT“是為發財還是為藝術”的不解。
過去半年里,NFT在國內外創造了諸多財富“神話”。如今,不斷有人走進那扇門,哪怕對此知之甚少。
這個被國內稱為“數字藏品”的新事物真能掙到錢嗎?南都灣財社記者近期采訪了多位國內NFT玩家。他們大多是高校學生,有的穿梭在各大消息群獲取線報,也有的自己是群主,團結群友“指哪打哪”。小部分人看好元宇宙和NFT在未來的前景,大部分入局是看到周圍的朋友們掙錢了。
值得注意的是,5月中旬以來,“震蕩下行”是常態,如ibox、七級宇宙、Hotdog等開放流轉交易的平臺,藏品價格均出現較大跌幅。
不少人認為,被瘋炒的數字藏品沒有健全的價值錨定體系,是一場擊鼓傳花的游戲,隨時會在某個人手里中斷,無人接盤,特別是當監管之錘落下,上萬的藏品可能一夜歸零。
“錯失3倍收益,但還好清倉了"
NFT掙錢的邏輯與所有商品交易都一樣——“低買高賣”。
“上一波暴跌時在ibox買了不到100塊錢玩玩,兩三個月沒看,5月初打開APP的時候發現價格漲的離譜,便清倉了,獲利一萬七,這是第一個讓我獲利170倍的平臺”,陳樂告訴南都記者。
陳樂表示,如果再貪心一點,再等一周,他的藏品價值5萬,但如果到了6月份,這些藏品價值將縮水至三成,“慶幸自己跑得快,雖然少賺了3萬塊,但實際收益總比有價無市好。”
陳樂今年碩士畢業,已經簽約了一家航空公司,有空余的時間研究賺錢的門道。去年年中,陳樂開始接觸幣圈,7月接觸到區塊鏈游戲加密貓之后便開始研究國內的NFT市場,“雖然海內外的NFT有較大差異,但總覺得也有漲千百倍的潛力”。
陳樂說,國內當時的NFT平臺并不多,他主要在騰訊幻核以及阿里鯨探(曾用名:螞蟻粉絲粒)上購買一些感興趣的數字藏品,“當時NFT便宜,大多是9.9元到19.9元的價格,而且很容易買到,一般中午12點開售,下午4點還能買著”,但從2022年開始,他就發現兩大平臺上的藏品發售時出現了秒磬的情況,“我還打電話給鯨探客服,問她是不是看我藏品多給我限流,但對方表示,就是人多”。
阿里鯨探頁面。
不過,目前鯨探只開通了180天后轉贈,無法在平臺內進行二手交易,而幻核目前所售藏品均不可二手交易,不可轉讓贈送。“對這兩者開放二級市場不抱太大希望,但希望能縮短轉贈期限。實際上,鯨探雖然開放無償轉贈,但場外交易很多,平臺也處罰了不少私下交易的用戶”,陳樂表示。
2021年12月底,陳樂關注到ibox,趁著ibox各類藏品暴跌陸續買了一些藏品,以圖片為主,“當時很多藏品破發,首發價299元,我買入時才32塊,有的甚至低至10元”,5月7日,陳樂再次登陸ibox時發現,其之前購買的藏品價格飆漲,32元的藏品價格漲至6666元,凌晨選擇全部清倉。
上圖為陳樂部分藏品交易記錄。
南都記者注意,陳樂此前買的“iBOX 002號空投版”近期波動較大。截至6月19日,編號295的空投目前價格最低,為3250塊。但從該藏品的寄售記錄來看,6個買家中,第五位接盤者的買入價格為12996元,賣出價格則腰斬至5300元。5月21日,第六位買家以5300元購入后,寄售價格每天變化,價格在3250到3萬之間浮動,但一個月快過去了,這位買家仍未找到下一個接盤者。
“盡管我從ibox賺了錢,我還是會勸退,甚至建了幾個勸退群”,陳樂告訴南都記者,“價格漲得毫無道理,崩盤也會來得悄無聲息”。陳樂稱,5月底在自己的勸退群里做了一個盈虧統計,88人參與,盈利與虧損比例約3:7,其中虧損1萬元以上的有25人,“有不少是大學生”。
清倉ibox后,陳樂此前參與的有二級交易的數藏平臺僅剩NFTCN。不過,因為搶不到首發藏品,他的藏品基本都從寄售市場購買,目前投入1萬2左右,還沒有再次交易過,“雖然手中的藏品虧了幾百塊,但對比之前參與的平臺的振幅,算小了。現在在賭這個臺子能起飛,即使真虧了,也是拿利潤在玩”。
抄底抄在半山腰
幾十塊錢抽簽購買的一個數字藏品,轉手就能賣幾千元,由幾張小圖組合而成的合成圖底價上萬元,這在數藏平臺HOTDOG上不足為奇。
以“賽博封神”系列的楊戩為例,HOTDOG流轉市場中該數字藏品的價格區間高達8600-999999元。該藏品是4月29日抽簽發售的數字藏品,發售價僅為59.9元,限量1000份。
但值得注意的是,普通用戶很難搶到首發名額,抽簽或者盲盒等都需要用戶持有該作者的數個作品,“這就會使得很多用戶轉戰二級市場進行高溢價交易,二級市場活躍了,會吸引更多的人參與”,曾在HOTDOG賺了數萬元的小風告訴南都記者。據他介紹,一份合成圖“雷震子”曾漲至5萬,但現在的價格是1.2萬元左右,“中間接盤的基本認栽。”
20歲的計算機系學生許言在HOTDOG上買了幾個“永動機”藏品,970左右入手,目前底價為560元,“我以為是抄底買,誰知道抄在了半山腰,但在HOTDOG并不是虧損最多的,七級宇宙虧損近6000塊”。據許言介紹,購買了“七級宇宙”平臺的水滸系列藏品,并進行了合成,合成成本約3000,但最后1000塊成交割肉離場。
“七級宇宙”的合成卡SSR,被譽為“萬能卡”。
也有運氣好的玩家,帶著近20萬入場,腰斬后,憑兩個稀有盲盒“上岸”。“7000元一個的盲盒,連著開了兩個稀有級別,每個賣了5萬元,回本了不玩了,一想到更多的盲盒只值4000塊就覺得自己幸運”,陳樂群里的一位成員表示。
20歲的小風也在七級宇宙上被套了不少錢,“5月初1800元成本購買了多張二十四節氣小圖藏品,隨著價格的下跌也在補倉下調成本,但現在二十四節氣小圖一張僅200元,我都不好意思收VIP群費”,小風無奈地說道。
南都記者了解到,小風建了幾個收費群,入群費、月費從288-2888不等,還有20%利潤分成,“4月帶著群里的小伙伴買HOTDOG掙了挺多的,一個人的利潤分成就有近萬元,5月以來行情不好,群里也比較多大學生,很多都是跟著我買,估計也套了不少,群費暫時不收了”。
退回不少利潤的小風并未割肉,而是留著藏品等之后的空投或者新的合成玩法,并布局新的數藏平臺,“希望新的臺子也能重走一遍ibox、HOTDOG的暴漲之路”。
與陳樂、小風接觸二級交易不同,19歲的小牛走更穩健的路線,要么在平臺首發數字藏品時原價搶購,要么參與抽簽,或是參與拉新“擼空投”。這種操作類似于股市里的“打新”,相對投入較少,風險更低。
據小牛介紹,新平臺剛剛創建或者有新一輪拉新計劃時需要引流,會給一些邀請人數多的用戶或者注冊下載的用戶送一個NFT,即“擼空投”,如果這個平臺火了,那空投價格也會水漲船高,但平臺也可能倒閉。
記者親測:兩個月虧了九成
為更了解國內數字藏品的購買流程,南都灣財社記者自今年4月份開始,陸續在沃野、樂享藝術、七級宇宙、唯一等數藏平臺實測了搶首發、抽簽、擼盲盒、二級市場搶圖等過程,成本在1萬元左右的藏品,目前價值約1000元。
在南都灣財社記者測試中發現,藏品首發搶購時,常常會出現“顧客太多,請稍等”的提示,或者直接白屏,幾分鐘后便顯示藏品已經售罄。在數字藏品寄售市場上,類似情況也時有發生。南都記者曾在“七級宇宙”上以780元完成支付下單,但過了幾秒,消息彈出訂單已退款。反復數次后以1209元、1310元買到了兩張R卡。由于“R卡”數量有限,并且是小圖合成的必需品,理論上具有稀缺性和投資價值,但“R卡”目前的實際價格已降至320元。同時,南都灣財社記者在七級宇宙花6300元合成了一張“一年四季”系列(6張二十四節氣小圖+一張R卡)的“夏日”,目前合成圖價格為440元。
南都灣財社記者購買的部分數字藏品。
5月1日,“唯一藝術”啟動一周年限時活動。期間,每個賬戶每完成一次購買記錄即可獲得一個盲盒。南都灣財社記者在寄售市場購買了17個價格在32-69元之間的圖片。5月1日晚間,50元以下的圖大多被鎖單(點擊購買后不付款),2小時以后,鎖單價格逐漸跌至36元,再變為25、15,直至目前的5元。南都灣財社記者拿到的17個空投等級為普通,底價為3.79元。最終,南都記者900元買到的盲盒,連盲盒帶原始藏品,目前價值不到150元,且沒有成交量。
購買樂享藝術的“星際旅客認證探險家”同樣如此,即使創作者“國星宇航”后來發布藏品兌換虛擬地塊等權益,也沒能拉動價格的上漲。兩份藏品總成本1500元,目前底價為148/張。
不過,在南都灣財社記者測試的過程中,也有些藏品實現了增值。其中,3份合計成本為169.9元的藏品,扣除手續費后提現約900元。
增值背后邏輯或有炒作成分
多位玩家告訴南都記者,國內數字藏品升值與否除了看平臺背景外,還要看數字藏品是否會提供額外權益,比如優先購、抽簽資格、盲盒或是免手續費等,圈子里稱其為“賦能”。“比如在藏品價格漲幅較大的平臺,優先購的權益至少鎖定了10倍收益。”
北京市盈科(深圳)律師事務所合伙人郭志浩稱,數字藏品的價格來源于其底層的權利價值映射。正確的衡量一個數字藏品的價格,不僅要考慮到它的稀缺性、獨特性,還要考慮到它的底層權利或價值到底是什么?如果沒有合理的權利或價值作為底層映射,單純的炒作不可持續。
中央財經大學數字經濟融合創新發展中心主任陳端亦認為,絕大多數的數字藏品不具備長線投資價值,因為其缺乏實質性的價值。
藏品的價值在哪?紅洞數藏CEO張貝龍對南都記者表示,現在大多數平臺所謂的賦能更多的是賦予其使用價值,無論是平臺里的權益還是實體權益,比如一件T恤、一瓶酒,但沒能提升藝術價值和符號價值,藏品的價格自然會回落,“使用價值總有拉升不動的那天,所有人都等著藏品升值之后賣掉,Hold(持有)的理由又是什么呢?”
另一方面,目前國內數藏平臺良莠不齊。據不完全統計,國內數字藏品平臺已從2月的不足百家,發展到5月的超300家,“既當裁判又當運動員的平臺很多”。
一位業內人士告訴南都記者,一些平臺一邊發行藏品,一邊在寄售市場利用資本給本平臺藏品抬價,平臺作為代運營方與項目方合作“控盤”,“有些臺面下的手法就是通過手里的存量藏品左右倒騰,為了拉高價格”。據其介紹,有的團隊也會惡意鎖倉,讓價格低的藏品處于付款狀態下,從而讓其他散戶購買高價產品,“成交背后充滿了噱頭炒作甚至對敲交易,哪怕是一些只開了轉贈的平臺,場外交易仍然存在”。
擔憂:NFT變成割韭菜?
不過,這些開放了二級市場的平臺盡管看似火熱,但頭頂的“達摩克利斯之劍”高懸,一旦泡沫被戳破,數字藏品市場可能會形成殺豬盤,資產價值大幅下降,淪為一張僅可供欣賞的JPG,成為一場割韭菜的鬧劇。
郭志浩對南都記者指出,國內大部分表示可自由交易的NFT平臺(即“開放二級市場的NFT平臺”),其實都是在擦邊經營,因為國內目前為止并沒有關于NFT交易所的專屬許可。同時,結合《國務院關于清理整頓各類交易場所切實防范金融風險的決定》(俗稱“38號文”)、《國務院辦公廳關于清理整頓各類交易場所的實施意見》(俗稱“37號文”),反而很多開放二級市場的NFT平臺都涉嫌違規開設交易場所。
陳端告訴南都記者,NFT在國內更強調是數字版權價值,而不是token通證價值,而國內各大平臺依托不同的聯盟鏈、私鏈發行數字藏品,跨鏈資產的流轉以及其價值錨定、價值共識的形成,會存在更多的技術難題。
“這導致的問題是如果平臺跑路、倒閉,用戶購買的相關資產也會隨之化為烏有,實際上用戶沒有形成對數字內容的所有權”,業內人士強調。
盡管隱患重重,玩家們仍然對新推出的平臺趨之若鶩,追蹤新發行的數字藏品,試圖抓住“起飛”的機會。
南都灣財社記者觀察了多個數字藏品玩家QQ和微信交流群發現,玩家們普遍為90后的年輕人為主,性別則以男性為主。一位數藏平臺創始人告訴記者,以他們的平臺為例,90后和00后的玩家占66%。
“對于Z世代而言,數字藏品是一個新潮的事物,是身份建構、圈層社交的一個利器。另外,大部分的數藏平臺參與門檻較低”,陳端表示。
北京市盈科(深圳)律師事務所合伙人郭志浩表示,并不鼓勵學生參與到數藏的二級市場。在他看來,目前絕大部分的數字藏品停留在NFT的1.0時代,“說白了就是在炒空氣,這種脫離實際價值的炒作,就像炒郵幣卡、炒鞋一樣,終究是短暫的輝煌”。
(應采訪者要求,文中NFT玩家均為化名)
采寫:南都·灣財社記者 葉露